29 妖魔入侵

当陵邱再来的时候，屠苏就只能有些无奈看着，因为人数从一个陵邱，变成了两个人。

天墉城众人皆知执剑长老的剑塔乃是天墉城弟子半个禁地，没有掌教真人或执剑长老的允许任何弟子不得擅入，现在倒好，这偷偷跑来的弟子居然越来越多了起来。

以前是芙蕖怕屠苏一个人寂寞，为了看望他设法偷偷跑来，早些时候还怕长老们责罚所以会探问式的看看紫胤真人在不在，后来次数多了芙蕖大概也知道执剑长老是有心体谅而非真的不在。再后来芙蕖的师父掌教真人知道了，经和执剑长老商量后，就命芙蕖作为掌教向执剑长老传话的弟子，可以白日出入剑塔不受限制。

如今紫胤真人不在天墉城中，不单是芙蕖，就连眼前的两位弟子也壮胆了起来。

这另一个和陵邱一起跑来剑塔的师弟，就是和陵邱一样同为妙法长老亲传弟子，醉心机关巧术的师弟秉贵。

和屠苏相比，两个擅闯者倒是一脸不在意，屠苏知道陵邱生性待人热情，秉贵又是老实弟子没什么主见，两位师弟都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看脸色，也不认为自己擅闯剑塔算什么大问题。当然屠苏无奈之下却又难掩一丝欣喜，自己在天墉城朋友很少，每一个都值得珍惜。

“屠苏师兄，这是我自己试着做的木头小鸟，送给你解解闷。”

秉贵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看起来长得几分像阿翔的鸟儿，不过和阿翔不同，这只鸟儿一看便知不是真正的活物，木色的身体和翅膀，有些僵硬的四肢动作，不过秉贵随即不知碰了下哪里的机关，小鸟儿便展开了翅膀飞了起来，整个身体完全悬停于剑塔的半空之中。

尽管看起来并不栩栩如生，但依靠机关术数能制作出如此模样，已是屠苏平生仅见。

“秉贵师弟当真巧手妙术。”

屠苏有些平淡地称赞了一句，却也令秉贵眉开眼笑。

“真的吗？我还以为天墉城没人会喜欢我做的小鸟呢！”秉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其实这个只是木鸢的雏形，我还打算做个更大的，能够载人的呢！”

“更大的，能载人？”屠苏忽然觉得有几分好奇：“师弟莫非希望乘坐鸟儿御风而行，就如御剑那般？”

秉贵点了点头。

“是啊，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入门好些年了，不过我总是很笨，剑术什么的进步很慢，师兄们都说这样的话估计没什么希望修习御剑术。所以我想了想，如果不能御剑的话，用能载人的木鸢带我飞也不错。”

“这样啊……”

虽然几分异想天开，但屠苏仍觉得很有吸引力。

“师弟不必自轻，能够有此理想也是好的。何况御剑之术，或许也并非唯一可以飞越山川万里之法。”

“屠苏师兄还知道其他方法？”

“我……并不知道，但天下之大，或许总有办法吧。毕竟我也……”

屠苏有些说不出口，身为执剑长老的二弟子，因为不能离开昆仑山，所以纵然师从天下御剑第一人，却不能修习御剑之术，无法乘风御奔。

“其实屠苏师兄说的不错，我的确也听爹爹提过一些除了御剑，还可可以飞上天的办法，据说远古之时流传一种名为腾翔之术的法术，人学会了就可以跑着上了天呢！”

“腾翔之术？”屠苏喃喃道。

“这种法术好像已经没什么人会了呢！”陵邱笑着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爹爹平日抄书抄了不少没人看的古书，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么少见的法术呢。”

屠苏看着两位与众不同的师弟，内心也有了几分畅然。

“说得不错，世事万千天地广大，或许还有太多我们不曾了解的事。秉贵师弟有此理想，亦是好事，未来说不定可以成为驾驭机关鸟兽的第一人。”

“我啊……嘿嘿嘿……”或许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夸奖，秉贵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第一人不敢想，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了能够飞的鸟儿，可以带来给屠苏师兄看看，到时候屠苏师兄如果能帮帮我，那就更好了。”

“帮你？”屠苏愣了一时，无奈道：“屠苏对机关术丝毫不通，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自然是帮我收集材料啦。”秉贵笑着道：“我做机关有很多材料需要去尘世收集收集，而且那些材料大多数都有很厉害的妖怪守着，像我这么差的修为怕是要被那些妖怪打趴下了，可屠苏师兄这么厉害，应该可以帮我打败那些妖怪的吧。”

“我……”屠苏有些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摇头，自己连剑塔这方寸之地都极少有机会能迈出，更不要提到尘世帮师弟打败妖怪了，不过内心却也几分不愿打击秉贵的热情，屠苏沉默片刻沉声道：“好，如果来日真的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我必定全力以赴。”

“好，有屠苏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啦！”秉贵也乐得笑开了花。

“对了，这次回家我帮师兄打听了一下关于那首曲子的事，”陵邱也笑着道：“不过我爹爹说已经过了很久，他也记不得当年的详情了，只记得是有缘遇到一位好妖怪带着他去了水下世界的龙宫之中，爹爹当年去那里是为了找一本一直在寻找古书。”

“那后来呢？”

“后来，龙宫之中遇到了一位长得很漂亮的龙女，她会演奏一首很好听的曲子，爹爹哼了下给我听，我听了确实和屠苏师兄你吹的曲子很像。只是事情过去太久，爹爹早已不记得龙宫在哪里怎么去，也不记得那位龙女的名字了。”

屠苏默默低下了头，看来陵邱这边也尽力了，不能给出更多线索。

“说起来，我也有礼物，一起送给屠苏师兄。”

陵邱说着递过来一物，不过令人意外的，陵邱这回送的东西不是往常一样的奇谈志怪之书，而是一面看起来像是道家法器一般的物什，乍看之下像是一面古镜，却已斑驳锈迹难照出什么东西。

“这是？”

“这次回家的时候，家乡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名医，治好了不少村中人的疾病。这是他送我的礼物，他说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镜子，照不出人的模样，但是如果遇到有缘的人，可以随心所欲看到一些自己想看到的东西。”陵邱笑着道：“我后来试了几次，似乎也看不到什么，所以我想可能我不是那个有缘的人，所以我就给屠苏师兄试试吧，你一直都不能离开天墉城，如果能借由镜子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也可以解解闷。”

屠苏听着多少有些感动，陵邱也好，秉贵也好，尽管天墉城上下其他弟子多少视他们为怪人，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热情与为人着想的心地，能有这样的同门，确实幸运。

接下来的几日，陵邱和秉贵似乎都没了踪影，师兄也基本没有再出现。据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的芙蕖说近来环伺天墉城的妖魔作祟越发厉害，妖魔活跃的程度就连掌门师伯这等年纪的长辈也极少见到，如今师尊不在，因此天墉城稍微小有所成的弟子都尽量被派往天墉城几大封印结界处镇守，以防妖魔不经意突然袭击，这也导致了大家都忙里忙外抽不得空闲。

剑塔寂静无人的日子一日日过去，屠苏时常站在剑塔之上仰望苍穹和蓝色的剑阵光华。尽管天墉城如今留守弟子寥寥，但师尊亲自在天墉城布下剑阵结界镇守，妖魔就算兴风作浪也始终没有能够越过结界，按理说一切应无大碍，但屠苏却仍是觉得，心中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在荡开。

似乎，会发生什么大事？不，自己不该这样想。

屠苏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空。

黄昏已将至，如今师尊不在天墉城，自己要镇定不能分心。

今夜，恰逢朔月。

“掌门师父，不好了！”

屋内小憩的涵素真人被熟悉的声音惊醒，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芙蕖惨白如雪的脸色，气喘吁吁地模样。

“芙蕖，发生何事？”

芙蕖这孩子多年来也是涵素真人一手带大，涵素深知芙蕖心性并非大惊小怪的女孩，如此模样定有大事。

“掌门师父，今夜弟子和陵川师兄一起在天墉城东面的结界处巡守，却发现有妖魔集结要破除结界，弟子和陵川师兄原本想要踏出结界设法除灭妖魔，却不料对方十分强大，我们联手也斗不过。我和陵川师兄退回结界内，却发现对方直接攻击结界，而且结界出现了裂痕，可能撑不了多久。陵川师兄独自一人镇守着，让弟子回来禀告。”

闻言涵素也是脸色一变，多年来天墉城据守着昆仑山清气之巅，众多妖魔环伺，与妖魔冲突已不是寻常之事，但赖于执剑长老亲自布下的剑阵结界镇守，寻常妖魔根本无法冲破。而如今由紫胤长老亲自布下的结界居然出现了裂痕，这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

涵素真人没有耗费时间多想，立刻吩咐芙蕖叫醒所有天墉城弟子分别前往各处协助镇守，而后挥手释放出磅礴之力，拨动钟楼声响，召唤天墉城众长老集合于临天阁之中。

简单吩咐了众长老立刻往各处结界镇守之后，涵素决定亲自前往方才芙蕖说的结界东面破裂之处观察情况，天墉城四个角落，戒律、威武和凝丹分别往西、南、北三处观看。等三人都先行之后，涵素对留下来的妙法长老道：“凝虚，我看此回之事恐怕不简单，劳你前往剑塔，观看剑阵中心的情况，还有……”

芙蕖还在当场，涵素犹豫着下面的话该不该当着弟子的面说出，不过凝虚一听便已了悟，立刻拱手道：“掌门师兄放心，剑塔那般的情况我自会查看。”

言罢，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默默修习着师尊传授的压制煞气的心法口诀，百里屠苏端坐在剑塔的玄古小屋之中，却感受到了很久不曾荡漾在心间的恐惧。

凶狠的煞气摧折心神，脑中经络如千万蚁虫侵蚀，摧心裂骨般的痛楚无数次冲击他全身，尽管屠苏对煞气发作时的种种症状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次煞气侵蚀之力似乎较之从前数次，更为来势汹汹，乌蒙灵谷的旧梦，血腥的屠杀，那些过往比从前更为清晰浮现在了脑海里，几欲令他失去理智。

一道红色的光芒忽而闪过。

屠苏努力想要去查看，却是堪堪动了动，煞气便更严厉的侵蚀身体，令他瞬间便动弹不得。

太不寻常了！

昆仑山天墉城，乃是天下清气所钟之地，师尊曾言他身上的煞气难解，但此地的清气却多少可以帮助自己把煞气压制下去，更不要说这么多年在天墉城内，师尊亲自传授他道法剑术，心法口诀，都是助他压制煞气的利器。尽管屠苏才上昆仑山时年纪尚幼，深受煞气之苦，但后来在师尊的帮助下已是缓解了许多，也完全可以凭借焚寂的吸煞之功和自己所修道法压制，可今夜自己使出全部的所学之术，和身边的焚寂，似乎也对煞气的压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过往的噩梦，翻江倒海般在脑海里回荡，屠苏似乎听到了一阵碎裂的声音。

“不好！”看着眼前结界轰然破碎出了一道口，陵川脸色大变。

方才和芙蕖二人巡守此地时，便发现有妖魔在此集结冲撞结界，两人踏出结界想要击退妖魔，却不料妖魔的实力远超他们的估计，无奈之下两人只能退回结界。

“芙蕖师妹，今日这情况不对劲啊！”

眼下的情形，陵川看得出问题，芙蕖自然也是。

天墉城虽然常年为妖魔环伺，天墉城弟子长年与妖魔交手，但大多数妖魔实力并不足为道，只要是通过妄境试炼的弟子，大多都可以与这些妖魔打得有来有往。可今夜的妖魔，似乎猖獗得出乎想象，不仅陵川芙蕖两人铩羽而归，就连执剑长老布下的剑阵结界，也隐隐有了被冲破的迹象。

当下陵川立刻让芙蕖回去通知掌门，自己撑守此地。却不料没过多久，妖魔竟然已将结界冲撞出了一道裂口。

趁着结界破裂当下，妖魔如见血的蝙蝠哄拥而上，一一通过结界裂缝想要冲进来。

正当陵川自叹命将休矣的当下，身后凌厉的剑光忽而乘风而来，将前排冲进来的妖魔全部斩杀。陵川闻得破空利剑之风立刻转过头去。

“陵川师兄，你没事吧！”芙蕖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是大声朝他喊道，陵川随即见芙蕖冲了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芙蕖的身后还跟了不少其他弟子，而空中，持着利剑斩杀妖魔之人，正是芙蕖的师父，天墉城掌门涵素真人。

“掌门！”

“大家不要慌，陵川、陵风、陵阳和肇礼，你们同我一起使出降魔剑阵，芙蕖，你和其他弟子一起趁机修补结界！”

陵川还不及行礼或是道谢，便听得涵素立刻做好了安排，众人不再耽搁，立刻依照涵素真人所言布好剑阵降妖，芙蕖等人也同时修补结界。与此同时，天墉城南边的结界处，另一群妖魔也冲破了结界端口，威武长老和陵越二人，也同样带领着另一批弟子，以降魔剑阵困住闯进来的妖魔，同时修复结界。

天墉城上下都来不及想，素来稳固的结界，是如何碎裂，周边环伺的妖魔，又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厉害？

怎么会如此？

妙法长老凝虚赶到剑塔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事情不妙。

天墉城剑塔中心，蓝色的剑阵中心，本是散发着永夜不熄的光芒，此刻的光芒，却愈加黯淡了下去，而一阵红色的光芒，似乎缠绕着剑阵的中央，剑阵雄浑的力量不断抵抗着入侵者，两股力量碰撞中不断擦着火花。

妙法长老不及多想，立刻手捻指印，念起咒诀，欲加固剑塔中央封印并驱逐侵入的红色力量，却是堪堪才碰到两股力量，凝虚真人就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随即被抛向了远处。

抵抗着强大的后退之力，妙法长老险险地站稳了脚步，伸手擦去了嘴角些微鲜血，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这股红色的光芒，虽然不知其来处，但能够与执剑长老布下的剑阵相抗衡，委实不好对付，看来今夜之事，并非是简单的妖魔闹腾，弄不好天墉城将有大祸。

还不等妙法长老继续思考下去，忽然察觉一阵强大的凶煞之气自剑塔之中荡开来，这份凶煞之力，竟隐隐让凝虚真人觉得有几分熟悉。

屠苏！

愣了片刻后，妙法长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朝百里屠苏的玄古小屋冲去。

就在妙法长老见到屠苏满眼红光大作，凶煞缠身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对妙法长老而言，屠苏这副模样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屠苏年幼时初至天墉城，第一个朔月之夜便是如此，但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危险感令身为妙法长老的凝虚真人也心生惧怕，妙法长老没有上前，而是急急后退，就在退后的同时，一股带着凶煞狠戾的剑气，也同时自屠苏身上释放开来。

好险，就差一小步。

尽管不认为屠苏这一道剑气会置她于死地，然而方才那剑气弥散而出的霸道与狠戾，竟让妙法长老满头大汗，此刻心下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下来见屠苏摇摇欲坠扶住了头，妙法长老知晓，今夜朔月之夜，屠苏此刻必定是在和自身煞气激烈对抗，自己也帮不上忙。

看来，必须立刻召回执剑长老，否则今夜天墉城之祸劫，无人能解。不容多想，凝虚真人立刻自怀中掏出当初紫胤交付的符咒，指尖释放出火焰将之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天墉城四处封印结界，均出现了更大的不同程度的裂痕，除了妙法长老外，掌教真人和戒律、威武、凝丹四位长老各自带着弟子都忙里忙外，众人没有发觉，闯入的妖类之中，一丝异样的气息瞒过了众人的耳目，直冲剑塔而去。